整个春节,白家村大队过得都很闹心。

十一对知青跟社员的结合,离的离,散的散。

整宿整宿都能听见新屋和知青点传来的吵嚷声,像春妮跟赵杰那样的夫妻比比皆是。

周品兰斜斜地歪在炕上,除夕夜,阖家团圆时,她是下乡的知青,家人不在身边,婆家……婆家也没了。

梦想中的大学,已经变成了镜中花,水中月,一片虚无。

“吱呀——”门被推开的声音。

知青都是从天南海北来下乡的,在白家村大队举目无亲,刘传根照顾他们,今晚特地给他们办了个除夕晚会,整个知青点的人都去乐呵了,只有周品兰呆在屋里。

“你……还好吧?”刘铁手里端着一碗饺子,还冒着热气,一看就是刚从锅里端出来的。

周品兰抬起眼皮,“你来干什么。”

刘铁上前想给她垫个枕头,“晚上没吃东西吧,来,先吃点垫吧垫吧。”

周品兰挥开他的手,碗里的汤汁洒出些许。

“你别烦我,不是都跟你说了,桥归桥,路归路吗。”

刘铁把饺子放在桌上,抿起嘴唇,“你就这么想回城里吗?”

听到城里两个字,周品兰眼里透出光彩。

那整齐的街道,那城里的商场,就连城里的路人,走路的精神面貌都不同。

那可都是吃商品粮的!跟白家村这些土里刨食的人完全不一样!

这段日子,周品兰愈发消瘦,手腕细的一只手就能握住,像枯了的高粱秆,整个人没了生气。

可一说到回城,她整个人都鲜活起来。

见她这样,刘铁也想明白了,他沉沉的叹了口气,“我让爸替你报病回城吧。”

知青想回城无非就两种办法,一是高考,被录取了就能回城,再就是,报病了。

“报病……回城?”周品兰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重复刘铁的话语。

“对,不过说好了,你要在城里等我,最多一两年,我就去城里找你。”刘铁将手盖在她的手背上。

既然品兰不想呆在乡下,那就换他去迁就她,由他去城里。

他哥也快退伍了,到时候刘钢回来侍奉二老,他去城里打拼,到时候接一家子去城里享福。

周品兰心里关于回城的渴望已经大过了一切,她避开刘铁深情的目光,轻轻点了点头。

村口

今天,所有考上大学的知青都要离开白家村,去往大城市,去往自己梦想中的大学。

“你怎么也在这?”陈莲斜了斜眼角,自顾自地给自己抹着雪花膏。

周品兰强忍着怒气,将头扭到一边。

王庆也是考上了大学的知青之一,他一向消息灵通,凑到了陈莲耳边,压低声音,“刘铁求了大队长,让她报病回城。”

这一听,陈莲就炸了。

他们知青辛辛苦苦,勤勤恳恳的高考,为了什么,不就为了回城嘛,可有些人,就算不用努力,也有人帮她将路铺好了。

“哼,说到底,还是靠男人。”陈莲咬牙切齿。

周品兰紧了紧身侧的手,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赵杰。

赵杰接收到信号,出来和稀泥,“行了行了,都少说两句,王庆你也是,咱们知青啊,只要能回城都是好事。”

他很享受衣锦离乡的感觉,别的不说,这些看不上他们知青的白家村社员们,不都得扬着笑容送他们离开。

何奶奶揣着一个包裹,笑呵呵地走到知青面前,一看这包裹就是给知青的。

赵杰正准备接过来,“哎呀,何奶奶你真是太客气了,以后我们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。”

何奶奶一个转弯,走向了邵英华和白月,“你两到了城里一定要好好的,这是奶奶我晒的馒头片,你两在火车上拿开水一泡就可以吃了。”

叶翠花也拿着包了几层的荷叶,“婶婶我晾的野菜干,城里东西贵,你两路上吃。”

邵英华和白月本来准备轻装上阵,只带了两个装了几件衣服和钱还有粮票的包裹,结果被热情的社员们七手八脚地塞了一堆东西。

两人哭笑不得,“好,谢谢叔婶,谢谢爷爷奶奶。”

叶翠花看到赵杰的神情,不屑地撇撇嘴。

这些东西就算是喂给狗吃都不给他吃,当她叶翠花不知道赵杰春妮两口子的事啊,要她说,赵杰那就是男版的周品兰,呸!

至于周品兰,哼,叶翠花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。

刘铁本人,因为求了刘传根,被揍了一顿。

刘传根十三岁就开始干整劳力的农活,那是一辈子的庄稼老把式,手上的力气有的很,揍人那可不是说说而已。

刘铁现在都下不来床,自然不能来送周品兰。

跟‘受欢迎’的两人不同,其他知青们那是真正的两手空空。

看着被人群包围的邵英华和白月,再看看自己,赵杰气成了□□。

春妮拉着白月的手,眼眶红红,“你可一定要回来看我们啊。”

白月给她抹掉眼泪,“成,到时候我给你带城里的雪花膏,麦乳精。”

春妮被她逗的一笑,“好。”

离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,知青们提着大包小包,先是坐着牛车到了城里,再去了火车站。

火车站人山人海,到处都是提着行李的人,邵英华和白月好不容易买了车票上了火车,都长出了一口气。

火车票四块五一张,两人就是九块钱,可把白月心疼的。

“笃呜——”绿皮火车的轰鸣声,火车开了。

这个年代的火车自然不能跟后世的比,噪音大,车厢也比较简陋,入耳全是“哐当哐当——”的火车接触轨道声。

白月和邵英华两人坐一个车厢的一排座位,坐在他们对面的也是一对夫妻,带着四个小孩,两男两女,最小的孩子看起来不到一岁,“呜哇呜哇”的哭着。

“饿了吧?”邵英华从提包里摸出一个鸡蛋,是早上白母起来煮的,三两下给她剥了壳。

白月接过鸡蛋,一分为二,“一人吃一半。”

邵英华拿过小一点的那半,塞进嘴里,囫囵吞下去,拿着茶缸子,去找乘务员要了点热水。

“同志,你这热水能分我们一点吗?”女人看了一眼茶缸子,面露热切。

“来,您接着。”邵英华给她倒了热水。

女人接过热水,拿出一个帕子,用热水给小孩擦了擦后背和脚心。

许是感到温暖,又或是哭累了,小孩咬着拳头睡过去了。

没了小孩吵闹,女人总算松了口气,“怎么称呼你们啊同志,谢谢你的热水了。”

“我姓邵,这是我爱人,姓白。”

“没事,不打紧,就一点热水,等会我再去找乘务员要就行。”

大家三两句就熟捻了,从聊天中得知,夫妻俩都是考进城里的工人,过年了两人带着孩子回家乡过节,今天才坐火车回京市。

这只是火车上的一个小插曲,等十二个小时过去,两人终于到了京市。

邵英华的家就在京市,他是从京市来江省白家村下乡的知青。

两人到了京市倒不是先陪邵英华去京大报道,而是先回他家,丑媳妇也要见公婆。

邵英华两岁的时候母亲因病去世,父亲后娶,又生了一个儿子,现在京市的家里一共是三人,父亲邵雄,继母胡秀雅,弟弟邵俊华。

邵雄和胡秀雅都是纺织厂里的工人,邵家在纺织厂的家属大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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