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贵的马车缓缓地行在大街中央，来往的行人无需侍卫驱赶，自行避开。
太监坐在马车里的主位上。
这位置本来是主子才能坐的。
往常他连马车都很少见到，偶尔跟着他干爹出来，也是在马车后面跟着。
如今他也算过了一把瘾。
他看着马车上的小窗。
遮掩小窗的帘布下接着木棍，在稳当的马车上，木棍几乎一动不动。
突然，马车一个大的起伏，使得木棍微微晃了晃。
他眼疾手快，用腿挡住了木棍，帘布和窗户之间留出一个空隙。他侧着身子，心情很好地从缝隙中往外看。
马车路过一个孩子。
孩子一脸新奇地伸出小手，指着马车，很是兴奋。
他回过头，欣喜地看着他后面的女人。
女人却一脸惊恐的把孩子的手给打了下来，嘴里还低声训斥了一句什么。
孩子一愣，张嘴要哭。
女人捂住了孩子的嘴，嘴里训斥不停。
看样子，骂得更凶了。
太监看足了戏，收回了腿。
帘布顺势而下，盖住了小窗户。
他端正了姿势，想象着以往主子坐在马车里的模样，闭上眼睛假寐，好像自己也成了主子。
“慢一些！”
太监冲着外面喊了一句。
难得出来。
他要把瘾过足了。
……
一品阁。
照旧爆满。
万启照旧噼里啪啦打算盘。
嫦禧照旧挨桌点菜。
常乐照旧埋头擦桌子。
“常乐！你娘来找你了！”
常乐停下手里的动作，抬起头：“我娘？”
他娘……
死了多少年了来着？他都不记得他娘的模样了！谁来找他？
管他呢！敢冒充他娘，找揍！
常乐将手中的布狠狠地摔在桌子上，准备狠狠教训那个冒充他娘的人。
老板娘说：敢攀关系就要敢承受怒火！
常乐怒火满满，转头却熄了。
门房让进来的女人中等身高，皮肤有点黑到反光的架势。眼睛不大，满脸褶子。浑身透着疲惫。
头上包着印着蓝花的头巾，颜色有点浅，勉强可以看出原来的花样。
身上穿的衣服更惨，被洗得都看不清原来的颜色，别提花样。
手肘、袖口等容易磨损的地方打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。绣活看样子不错，因为补丁打得齐整。
若是忽略几丛从头巾里冒出来的头发，以及显眼的黑眼圈，整体看起来还算利落。
常乐不太确定地喊道，“婶娘？”
“阿乐！”
熟悉的声音，一下子把常乐带回那个生了他，却没养他几年的小村。
……
常乐将自己手里的活计托给别人，领着自己的婶娘到了后院的小凉亭。
常乐给婶娘倒茶：“婶娘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村子离这里不算太远，却也不算近，正是农忙的时候，来这里肯定会误了田里的农事。婶娘作为家里主要的劳动力，来这里确实不太寻常。
常乐：“村里近来可好？我好些日子没回去了，怎么瞧着，婶娘好像憔悴了不少？”
婶娘叹了一口气，“村里……”说着红了眼眶，几滴豆大的眼泪说流就流了下来。
婶娘用粗糙的打手揩揩眼泪。
婶娘的眼泪让常乐有点不安，“村里怎么了？婶娘你别哭啊！”
常乐虽然没在村子里呆过几年，但是多少还是有感情的。
他心里着急村子发生的事，却又不敢催促婶娘，生怕惹了婶娘又哭起来。
只能耐着性子，安慰道：“婶娘咱不着急，慢慢讲，咱不哭。”
婶娘掏出粗布手绢擤了擤鼻涕，“怎的老了老了，还越发没出息了。”
离村久了，乍一看见这个场面，常乐一阵反胃。他压下心头翻滚的感觉，努力忽视在阳光下闪烁着白色的光的银丝。
常乐咬牙：“婶娘怎么会老了呢？叔父腿脚不利索，田里家里，里里外外都是你操办的，村里都说婶娘您是难得的能干的人。”
“村里人向来只在你面前说好听话！”
婶娘歇了哭，将手绢塞会怀里。
常乐咽了一口口水，“他们说的是实话！”
“我父母走的早，婶娘叔父将我拉扯大，婶娘的勤快我都看在眼里”
“勤快有什么总？”婶娘声音有点哽咽，“村里人尽说我克夫克残了丈夫，又克亲克残了儿子！”
“什么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