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顺手把枕头放在床上，接着开始把被子铺开。
听到我的话，手里的动作没停，淡淡“嗯”了一声。
我顿时被噎了一下。
他轻描淡写的态度让我原本气势汹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无理取闹。
但想知道真相的迫切还是压倒了其他，我继续追问他。
“去哪里？和谁一起？”
如果他原计划真的是准备和杨孟锦一起出去，不管是出差还是度假，我都不会同意。
要说以前我可能还会用他们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妹，亲密一点也无可厚非的理由说服自己。
和杨孟锦接触越多，我就越觉得这个借口完全不能站住脚。
她或许不像孟清那样不分青红皂白，上来就喜欢和别人闹，把和自己喜欢的对象有交集的人当作假想敌，但她对许彻也绝对不是我一开始以为的那样毫无想法。
她经常做些前后矛盾的事情，对我的态度也总会阴晴不定找不到规律。
这段时间关于她善变我想了很多，但始终没想出一个合理的推测能解释得清楚一切的。
在所有事都不明不白的情况下，我是不会同意许彻和她有独处的时间的。
哪怕她不是第二个孟清，也无法打消我的顾虑。
许彻并没有想隐瞒我的意图，只是看起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。
他吞吞吐吐半天，我都有些耐心耗尽的意思。
“你不说的话，那我先说了。”我懒得再墨迹下去，直接率先开口。
“不管你们有什么计划，我不同意你和她两个人一起出门。”
他抬头看了我一眼，“小沫...”
“我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比较深厚，但你只把她当妹妹，不代表她对你也只是亲人间感情。说实话，除了你，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原因能让她有兴趣来针对我。”
许彻盯着我欲言又止。
我皱起眉，“你不会早就知道什么吧？”
如果就像柴暖暖之前推测的那样，杨孟锦早就和他表露过心迹，他还让人住进来的话，我一定会被他气疯。
他没有正面回答我，反而换了一个话题。
“小沫，过年那两天我得回家一趟。”
我愣了好一会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反应。
他垂下头不看我，继续说道，“我母亲不愿意回江市，我不能扔下她一个人在那边过年。”
我突然间就懂了。
“杨孟锦是不是要和你一起回去？”
“是。”
我设想过很多种回答。
比如因为公事，比如早就答应了杨孟锦要陪她去散心，甚至还想过是不是因为她身体的问题需要帮助。
但从没想过是这个原因。
以前的许彻也是会回家过年的，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几乎从不提起过家人的缘故，在我心里的印象实在淡薄，我竟然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。
我不说话，他就继续往下解释，“我母亲......今年不能带你一起回去，对不起。”
在墓园的时候他讲的那段我一直在努力逃避的往事此时又浮上心头。
他说过在他爸过世之后，是他母亲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他拉扯长大。
如果他没有夸大其词，丈夫的死，二十年的辛苦劳作就为了让自己的独子回来夺回家产。
那她对我的厌恶，应该不下于我母亲最后提到许彻名字时的咬牙切齿。
他又怎么可能带我回去见她？
这一个月以来近乎完美的生活此刻原形毕露。
就像个精美的水晶球看起来完美无瑕，可惜只要给它一点外力，它立马就会四分五裂，破碎一地。
对上他愧疚的双眼，我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个笑容。
“没事。”
可能是我笑得太过难看，他眼中的心疼更甚，直接走过来把我抱在怀里。
“我会想到办法的，不会一直这样。”
我在心中苦笑，两辈人的恩怨又岂是这么容易可以化解的东西。
不过我什么都没说，伸手搂住他的腰，十分信任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第二天他和杨孟锦就确定了回去的日期。
我没有再提任何的反对意见，对杨孟锦若有似无的挑衅也只当做没看见。
只不过和许彻商量好，他们回去的这段时间里暂时搬回小公寓和柴暖暖作伴。
柴暖暖对此表现出了巨大的热情。
每天张罗着要给公寓添置不少物件，还买了张沙发床摆在客厅。
“这回我们要两个人都能睡到床才行。”她说。
我笑她，“可能也住不了几天，这么大费周章做什么。”
“几天也要住得舒服才行！之前是咱俩都没什么钱，现在至少比那时候不愁吃喝的，怎么都不能委屈了自己！”
“行，听你的。”
这么一说之后，她折腾得更加起劲了。
许彻走的前一晚把我送到小公寓的时候，屋里的变化把他都惊到了一下。
客厅已经布置完毕，干净整洁，无论是家具还是装饰的小摆件，四处透露出女孩子的细腻。
温馨可人到让人完全忘记了一个礼拜多前，这里还是空荡呆板的模样。
柴暖暖正得意洋洋地向我邀功，“怎么样？我的品味还可以吧？”
“很厉害，家装大师。”我竖起大拇指调笑她。
许彻帮我把行李箱放进卧室，接着便要告辞。
“我送送他。”
说完顶着柴暖暖暧昧的大笑声，陪他出了门。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别的气氛太过沉重，一路上我们没讲几句话。
他像往常一样冷静自持，甚至都没表现出一丁点的依依不舍。
走到他车子旁边，看他上了车，我便有些赌气地想回去。
“路上小心，有空给我电话。”
我象征性地叮嘱了两句，接着就想转身。
他从打开的车窗里伸出手来拉住我，“你上来一下。”
“干嘛？”
“上来就知道了，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我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。
这个人自控能力太强，不想让你看出情绪的时候，实在难以从面部表情里找到蛛丝马迹。
我犹豫了一下，想到接下来要分别的日子，最后还是心软下来。
绕到车子另一边，坐进我熟悉的副驾驶座。
“系安全带。”他还不忘细心地交代。
我下意识听从了他的指挥，哪里想得到下一秒钟，车子就发动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