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正午时分。
林芷寒听到周边有人讲话，声音像极了她的父亲。
她强撑着睁开眼，却看到跪在眼前的人。
周边站着皇上和那个贱人，她的父亲，跪在地上求着他们！
“求皇上饶了贵妃娘娘吧！看在贵妃娘娘生了皇子的份上，求您！”
林易那张脸上此刻竟是生了几分沧桑，他满目悲凄，拱手作揖，双腿跪地，只差没有哭出来。
卫嫣冷眼看着，并不言语。
林芷寒真想叫她父亲起来，他们为什么，为什么要在这里……
可是她使不上力气，肚子上的疼痛一直在持续，好长一段时间，她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。
这时候，卫嫣就回过头来了。
她看着睁眼的林芷寒，忍不住笑了一声，声音浅浅，带着些许暗哑:“林将军是我大京大将，不会不知千百年来开膛破肚之人，只有死路一条吧？可是，林贵妃却只消了几许力气，如今她完好无损，这不是妖女，是什么？”
最后一句，她冷漠至极，回过头来，寒光四射。
林易又是一惊，慌忙磕头:“求皇后娘娘饶过小女，小女不是妖女，她只是老夫的女儿啊！”
一旁的傅赫卿沉默不语，眸光复杂，一直停留在卫嫣身上。
卫嫣却从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:“如今本宫才是这大京的皇后，后宫之事理应由本宫打点，林将不过朝堂中人，何时也能干扰后宫之事？”
林易脸色大变，对上卫嫣双眸之时，他满满愤怒却又无可宣泄，最后只能将目光挪到傅赫卿身上，重重磕头:“求皇上看在老夫这么多年为大京的份上，饶过小女一回吧！”
他说着，老泪纵横，头磕在地上“咚咚”作响，才几下就已经渗出了血来。
傅赫卿原本阴沉的脸在这一瞬间就更加难看了。
不过紧紧一瞬，他便冷道:“自古妖女不可留，皇后也是替天下着想，林将，请回吧。”
林易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，卫嫣更是一诧，她本以为……
“皇上，臣告退！”
林易最后深深的看了眼床上的人，又愤恨的朝着卫嫣剜了一眼，这才不甘的退了下去。
傅赫卿则直接回头，看着床上满脸泪横的人，没有丝毫怜悯:“传令，贵妃娘娘天生妖女，朕念在她生子有劳，赐车裂！”
“皇上……”
林芷寒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眸子，想要喊出来，却因为使不上力，只能绝望的看着冷漠离去的傅赫卿。
皇上，皇上你就一点都不爱我吗！
卫嫣却笑得极为灿烂，她说:“贵妃娘娘，痛苦吗？”
痛苦吗？
这种失去孩子又被判车裂的绝望？
车裂比人彘好不到哪里去，反而更是残酷。
尤其林芷寒如今身体虽恙，意识却清醒无比，卫嫣就是要她在这种清醒的状态下，意识到自己的痛苦，绝望的死去……
琉璃殿。
傅赫卿坐在床边，卫嫣站在他的左侧。
他脸色阴沉，她笑语嫣然。
良久，她才开口:“皇上是在心疼吗？”
心疼林贵妃受的惩罚太重？
还是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？
傅赫卿不语，抬起头来看她一眼。
她虽是笑着，眼神却淡漠又疏离。
他想要说什么，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。
良久，才轻轻叹了口气。
卫嫣的脸色便冷了下来。
她袖口藏着的手紧紧捏住，好一会才缓过神来。
嘴角微勾:“皇上痛苦吗？”
傅赫卿一怔，伸手将她一把揽到怀里:“朕这一生，有你就不会痛苦。”
他的头埋在她的脖子里，卫嫣身体一僵，没有言语。
那孩子，卫嫣终究没有下去手，而傅赫卿却在当日宣布林贵妃生下的孩子夭折，暗中送去了霖王府。
这一切，没有背着卫嫣，所以卫嫣都知道。
实际上，她那天第一眼看到傅启霖，就已经猜到了八成，不成想……
她原以为傅赫卿是怕自己伤害他的孩子，可是现在想来，皇上的贵妃产子，一个王爷在这做什么？
所以极大可能就是…那孩子是霖王的！
卫嫣猜到的时候还很不相信，然而傅赫卿毫不留情的处理林芷寒时，卫嫣就明白了。
她的内心复杂极了，那女人一直炫耀的资本，居然是傅赫卿从来没有爱过他…也不知道她若是知道了这些，会不会气得活过来？
夜色深沉，卫嫣看着身边安睡的人，心情难以言喻。
她原本有很多时机可以下手，可是这么几个日夜，看着他在自己的身边，就像从前那般，卫嫣却心软了…
那一幕幕惨死的景象浮现在她的眼前，卫嫣只觉痛苦无比，那把抵在他喉间的剪刀却迟迟没有下去。
最后，她无奈的叹了口气，收了剪子，安稳的躺了下来。
黑夜之中，另一双如同鹰隼般的眸子却倏地睁开。
看着面前已经闭眼的侧颜，他眸里涌过几分悲痛，最后又化为无奈，重重的叹了口气。
他的嫣儿，若是杀了他能够让她觉得舒服一点，那就让他死在她的手下吧。
他无悔…
林贵妃死了，皇宫内却没有发丧。
宫中有言，林贵妃为妖女，原本应连根拔起的铲除，却是念在林家有功，所以并没有诛九族，还给了林贵妃一个名分。
但是林家也因此受挫，据说皇上收了他们将近一半的兵线。林家人敢怒不敢言。
坊间便传闻，这是皇后劝谏的功劳。
便有人传:“这是一位心慈的皇后！”
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，卫嫣正准备去慈宁宫。
宫女告诉她的时候，她什么都没有说，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。
也没有太多的欢喜，这对她来说，只是往前面走了一步。
慈宁宫和祁云殿离得近，卫嫣从凤辇上下来时，就瞧见了慈宁宫的门大开着，里面传来了诵经的声音。
她冷笑一声，被人搀扶着进了正宫。
太后看到她的时候，她已经自己坐下了。
她大惊，没想到竟是故人，登时一张脸上红了又白，久久都说不出话来。若不是她懂得掩藏，此刻已经慌了。
卫嫣便站起来行礼:“臣妾见过太后。”
她可不会叫母后，毕竟，她配不上皇上啊~
看着卫嫣笑得发冷的眸子，太后只觉得有一双手狠狠的捏住了自己。
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人，仍旧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。
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！
原来，原来林贵妃的死…是因为她！